第十三章 母亲的“告别秀”-《江南的雨朔方的风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二柱子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,王丹宇只能失望地回到家里向母亲复命。

    “真是个翻脸无情的东西,克强活着的时候,他在咱家吃过多少回饭,筷子都被他咂光了不知有多少双!我好歹也算是工伤吧,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我跟队上没完!”母亲气愤地说。

    又喊:“小芳子,你又死哪去了,过来帮我把伤湿止痛膏换了!”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在喂猪吗?家里这么一大堆活儿,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,连作业都没时间写了。”王丹宇边说,边拿着伤湿止痛膏来到炕前,掀起母亲的内衣揭下前一天贴上的止痛膏,准备把新的换上去。

    这时,母亲手中操起的笤帚疙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了她的头上,王丹宇顿觉眼前发黑,手脚发麻,她没有躲闪,也没有跑开,更没有哭泣,而是呆呆地站立在那里,任由母亲的笤帚雨点儿一样打下来,只觉得雨点儿的力道一点点减轻,直至停止,接下来是母亲的一声声破口大骂和号啕大哭之声:“你个小婊子呀,让你干点儿活你就七八句话跟着呀,养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呀,不如早早嫁了汉子让人骑叫人压吧……”

    王丹宇此生听到的最难听的辱骂,居然都是来自生她养她的母亲。母亲忽而像圣母,忽而像魔鬼,一半是海水,一半是火焰,在王丹宇从童年到青春的岁月里交替地导演着人间悲喜剧。

    王丹宇默默地离开母亲,离开炕前,离开房门,离开院门,离开这个她生活了14年的三间破草房的家。一个念头在她的头脑中强烈地闪现。她要跳到秀萍家屋后那口深不见底的水井里去,永远离开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制造精神和**双重痛苦的母亲,永远离开这个她既十分眷恋又难以把控的世界。

    此时,她眼前是一片血红的颜色,脚步好像已经不受她的支配,就那么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。她头脑中出现了幻觉,后街的于明红一张白皙而美丽的面庞正冲她微笑,向她招手。

    于明红的父亲“于傻子”给生产队放牛和赶牛车,只能挣比妇女还少的最低的工分,她的母亲腿有残疾不能下田干活,于明红是家里的老大,身下弟弟妹妹一大堆,她才只有17岁,就不得不去生产队上班,帮助父亲养家糊口。

    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,于明红下工回家,见地里白天掰下的一堆堆黄澄澄的玉米,不知怎么忽然鬼迷心窍,摘下头上的围巾包了三棒。刚走出没几步,就被生产队负责看地的林老三发现了。

    林老三问:“大红,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于明红当时脸就红了,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。

    林老三劈手夺下她的围巾包,三棒苞米落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好哇,你偷生产队里的苞米!”林老三面带狰狞小声恶狠狠地说,“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?要不,今晚你来我家,陪我睡一觉?这事儿就算拉倒。不然,你就等着去队里挂牌子开批斗会上街游斗吧!”林老三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无耻而淫邪。

    于明红拾起丢在地上的红围巾,眼含泪水扭头跑回家中。回到家里,也不吭声,默默地给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做了顿大米干饭和炒鸡蛋。
    第(2/3)页